“牧野。”

李牧野仿佛一只被套上項圈的大型犬, 瞬間停止了鬧騰, 沈亭州甚至“看到”他頭頂冒出一對耳朵, 屁股也搖起一根尾巴。

李牧野噌地抬頭, 臉上是雨過天晴的明朗。

“寧哥。”李牧野立刻奔向宋青寧, 眼圈里的淚甚至都還沒有干, 他已經(jīng)跑去獻(xiàn)殷勤了。

沈亭州：……

“你怎么了？”宋青寧仰頭望著李牧野，擔(dān)憂地問, “眼圈怎么紅紅的，生病了？”

李牧野的視線掃過宋青寧身后的李敬崇以及李景杭，最后落到宋青寧身上。

他委屈地塌下雙肩，“你們這么晚在酒店干什么？”

宋青寧溫聲解釋，“剛才我救了一個小孩子，不小心把衣服弄濕了，來酒店換了一套干凈的。”

李景杭睨了一眼李牧野，“你以為我們在干什么？”

李敬崇也開口，“把這股勁兒放在學(xué)業(yè)上，比什么都強(qiáng)。”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沈亭州感覺他倆似乎在圍攻李牧野。

李牧野被親爹跟親哥明嘲暗諷，有些不服氣，“這么晚你們一塊出來干什么？就算是家庭聚會也應(yīng)該叫上我，我就知道我在李家沒有地位。”

說到最后竟然有幾分心灰意冷，鼻音都出來了。

宋青寧一聽這話，頓時有些著急。

“不是的，是我跟敬崇來聽音樂會，正好音樂會有景杭的朋友，對方給了他一張票，所以就一塊出發(fā)了。”

李牧野臉色緩和，但還是忍不住埋怨李景杭，“哥，你也不知道給我要一張票。”

沈亭州：小李，你再想想這真的是巧合嗎？

本來人家夫夫約著一塊去看音樂會，再也沒眼力勁兒的也知道不要做電燈泡。

但李景杭偏偏做了，把兩人約會強(qiáng)行變成三人行。

面對李牧野的指責(zé)，李景杭沒有任何情緒回饋，宋青寧倒是滿臉愧疚。

“我真不知道你今晚回來。”宋青寧問，“你吃飯了嗎？”

李牧野搖搖頭，“沒有。”

本來是回家想給宋青寧一個驚喜，誰知道半路看到他們仨進(jìn)了酒店，驚喜變成他一個人的驚嚇。

宋青寧想了一下，歉意地對李敬崇跟李景杭說，“要不你們?nèi)グ桑腋烈跋然丶遥€沒吃飯。”

兩個人的表情霎時就不好了，但沒有明顯的外露。

自從李牧野為了宋青寧在監(jiān)獄里待過一段時間，并且出獄后萎靡不振了好幾天，心懷愧疚的宋青寧對李牧野格外上心。

李牧野一聽宋青寧要回去陪他吃飯，心花怒放，傻狗狂喜。

在李敬崇“父愛如山”跟李景杭“沉甸甸關(guān)懷”的目光注視下，李牧野搖著尾巴，喜道：“好啊好啊，讓他倆去看吧，他們就愛看那種枯燥的音樂會。”

沈亭州：小李，你最好讀一下空氣。

不過李牧野這也算是傻人有傻福，無意識地拿捏了宋青寧的軟肋。

坐牢的案底或許不能讓他考公，但可以讓他獲得宋青寧的憐愛。

見李牧野沒事，沈亭州準(zhǔn)備悄然離開。

沈亭州剛退沒幾步，得意忘形的李牧野叫住他，“沈醫(yī)生，你晚上吃飯沒，要不要回去跟我們吃點？”

他本意是炫耀，結(jié)果玩大了……

聽到沈醫(yī)生這三個字，宋青寧積極向上的雷達(dá)立即啟動，對李家父子三人開啟“我只想好好學(xué)習(xí)”的防打擾模式。

他一下子推開李牧野，無視身旁的李敬崇跟李景杭，像一個朝圣者向著心里的光明走去。

宋青寧一秒變成乖巧小學(xué)弟，看沈亭州的眼神滿滿都是對知識的渴望。

他對沈亭州的稱呼，也從沈醫(yī)生變成學(xué)長，忍不住向沈亭州匯報自己的學(xué)習(xí)進(jìn)度。

“前幾天成人考的老師給我們摸底考試，拿的是40屆的考卷，我考了647分。”

說完眨著眼睛不時去看沈亭州，渾身散發(fā)著需要被夸獎的氣息。

看著宋青寧這副乖兔子的模樣，身后的三人在磨牙。

平時宋青寧雖然很溫和，但從來不會對他們露出這種表情。

唯一享受此待遇的沈亭州，聞言給予了非常正面的回饋。

“40屆那年的考卷很難，647分能在省里排到前五十了，復(fù)習(xí)這么短的時間居然考到這么高的分?jǐn)?shù)，你太厲害了。”

宋青寧露出開心，但又克制的羞澀表情。

“學(xué)長。”宋青寧仰望著沈亭州，“我打算像你一樣學(xué)醫(yī)。”

雖說勸人學(xué)醫(yī)天打雷劈，但宋青寧能重拾目標(biāo)，積極向上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沈亭州真誠鼓勵，“你心思細(xì)膩，做事認(rèn)真負(fù)責(zé)，脾氣還好，這些都是醫(yī)學(xué)生最需要的品德。如果想了解醫(yī)學(xué)具體專業(yè)，你可以……”

突然感覺涼颼颼的，沈亭州抬頭。

前方有三雙眼睛幽幽盯著他，在黑夜里釋放著冷氣。

“……”沈亭州硬生生改口，“你可以找我朋友，他在這方面比較專業(yè)。”

寒風(fēng)里，餓著肚子的李牧野呼喚，“宋哥。”

宋青寧并沒有聽見，仍舊仰視著沈亭州，小雞啄米般點頭，“嗯嗯，我一定會好好學(xué)習(xí)。”

沈亭州既感到欣慰，同時又壓力巨大，“那你加油。”

“青寧。”李敬崇走過來，“沈醫(yī)生，可能還有事。”

被迫有事的沈亭州干笑，“是啊，我就不打擾你們……”一家不知道幾口了。

宋青寧還有心跟沈亭州匯報各科的具體成績，見沈亭州有事，只能掩下失望，“那常來玩兒。”

沈亭州表面微笑：“好。”

內(nèi)心抽搐：你看他敢去嗎？

李家三父子虎視眈眈盯著沈亭州，生怕他拐帶跑了宋青寧。

雖然他們心里清楚，壓根不需要沈亭州開口，宋青寧就會樂顛顛跟著他走。

李景杭也緩步走來，淡淡道：“沈醫(yī)生路上小心。”

沈亭州：知道啦知道啦，他這就走。

李牧野變成陰暗小狗，“沈醫(yī)生，我送你。”

沈亭州被李牧野架著朝前走，一離開宋青寧的輻射范圍，李牧野態(tài)度再次熱絡(luò)起來，殷勤地幫沈亭州打開車門。

“沈醫(yī)生，謝謝你今天陪著我，今晚沒有你，我真是燒了酒店的心都有了。”

看著淚眼汪汪的李牧野，沈亭州一時不知道要驚嘆他的變臉?biāo)俣龋€是批評他跟周子探一樣薄弱的法律意識。

難怪你倆蹲監(jiān)獄，就這思想，就這覺悟，你倆不蹲誰蹲！

千言萬語化作一聲嘆息，沈亭州拍了拍李牧野的肩。

李牧野目送沈亭州離開，等回去找宋青寧時，人已經(jīng)坐上了李敬崇的車。

李牧野：！！！

他趕緊跑進(jìn)車?yán)铮艚o他的只有副駕駛的座位。

李牧野心道：副駕駛就副駕駛，總比上不了車好！

-

隔天一早，4s店給沈亭州打電話，說這個月可以免費為他的車保養(yǎng)。

沈亭州今天正好沒事，就約了下午過去保養(yǎng)車。

吃過午飯，沈亭州開著買了三年的車去店里做保養(yǎng)。

將車鑰匙交給工作人員，沈亭州隨手拿了一份汽車雜志，準(zhǔn)備找一個地方坐一會兒，突然聽到了一個許久沒聽過的稱呼——

“班長。”

沈亭州一開始沒反應(yīng)過來是叫自己，只是下意識順著聲源看去。

兩米開外，一個穿著休閑西裝，戴著蛤蟆鏡的男人驚喜地看著他，沈亭州一頭霧水。

“班長，是我啊，楊壘。”

男人摘下墨鏡，沈亭州這才認(rèn)出來，是他們班的體育委員。

沈亭州笑著打招呼，“好久不見，怎么穿得跟個小開似的，我都沒認(rèn)出來。”

楊壘露出整齊八顆牙，“小開那是靠爹媽，我是靠自己，班長，你怎么在這里，買車？”

沈亭州朝自己車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是，給車做保養(yǎng)。”

楊壘順著沈亭州的目光也看過去，見到沈亭州的車后，眼神有些微妙，一時沒說話。

沈亭州問，“你呢？”

楊壘一嘆，“我也給車做保養(yǎng)，順便去前面看看車，我現(xiàn)在開的車人家都說是土大款。”

沈亭州好奇：“你現(xiàn)在開什么車？”

楊壘：“大g.”

沈亭州爽朗一笑，“確實大款，跟你這一身挺搭。”

楊壘：……

楊壘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我下午三點還有一個會，得先走了，后天晚上你有時間嗎？我想召集咱們班的老同學(xué)聚一聚，好多年沒見大家了。”

沈亭州欣然點頭，“好啊。”

楊壘來電話了，他一邊接，一邊對沈亭州說，“那我們說好了，你一定要來，你確定來了，班里的女同學(xué)們估計都會來。”

沈亭州：“……我倒也沒那么大的魅力。”

楊壘已經(jīng)沒再聽沈亭州說話了，沖他擺了擺手，然后去一旁接工作上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