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或許是迎面的男人帶來的窒悶感太過于明顯看,那一刻戚鈺腦海中確實本能地有了這樣的念頭。
可很快她就清醒了過來。
逃?她怎么能逃呢?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的,她的仇還沒有報,屬于她的東西還沒有拿回來。
她為什么要逃?
于是那后退的步子停住了,戚鈺在短暫的思索后往齊文錦來的方向迎了兩步。
她準(zhǔn)備好的說辭,卻看清他的表情時,莫名地停在了嘴邊。
在她的印象中,齊文錦還沒有這么……憔悴過。
這個詞用得戚鈺覺得不可思議,可面前的男人,這一刻給人的感覺,確實是這樣的。
他的眼里布滿了紅血絲,眼眶下得青紫仿若這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下巴處還能看到青色的胡渣,發(fā)冠束得也沒那么整齊。
無論是曾經(jīng)青州城里的風(fēng)流才子,還是如今正春風(fēng)得意的天子近臣,他從來都是極注意這些的。
是因為自己的失蹤嗎?
可齊文錦現(xiàn)在的表情,又實在是說不上欣喜,更像是憤怒,甚至隱隱還藏著恨意,配著那兇狠的眼睛,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幾個眨眼之間,步履生風(fēng)的男人就已經(jīng)到了跟前。
“大人……”
戚鈺剛發(fā)出聲音,就被他一把抓住了臂膀。
男人像是要把她帶進(jìn)懷里一樣,卻又沒那么做,戚鈺聽著他急促的呼吸聲,該是因為剛剛走得太快的緣故。
他的氣息還未平穩(wěn)下來,就對著呆呆的女人低吼:“誰讓你亂跑的!”一開口,聲音嘶啞得厲害,可他絲毫未察覺,“那災(zāi)民聚集的地方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嗎?你也敢去?”
抓著戚鈺臂膀的手在不斷收緊,戚鈺感受到了痛意,她想說什么,可面前這個憤怒的猛獸,并不像是能溝通的樣子。
不對,她想著,好像不僅僅是憤怒,這么直直地盯著男人的眼睛時,她好像還從里面讀到了一絲恐慌和……慶幸。
“以后外面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安心地在府里,哪里也別去!哪里也不許……”
“大人!”戚鈺這次也變了臉色。
這一聲提高了的音調(diào),像是讓齊文錦回了神。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跟上來的村民和其他護(hù)衛(wèi)在不遠(yuǎn)處就已經(jīng)停下來了,方尚在齊文錦發(fā)怒的時候原本是下意識抬手想勸的,又在下一刻反應(yīng)過來,遲疑過后默默退后了兩步,只用著復(fù)雜的眼神低頭盯著面前的地面。
齊文錦就是在這樣的寂靜中,別開了視線,只有手依舊抓著戚鈺的臂膀。
不知道是過了多久,他的聲音才再次傳來:“就是你救了本官的夫人嗎?”
話是對方尚說的,聽上去情緒已經(jīng)恢復(fù)到了平靜。
“只是碰巧正好遇上了,舉手之勞,不敢居功。”方尚回道。
“不必過謙,如此大恩,本官自會感謝的。”齊文錦說話時,原本握在戚鈺臂膀上的手松開往下,牽住了她的手腕。
或許是那冰涼的觸感提醒了他,齊文錦松了手,將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了下來,披到了戚鈺身上。
戚鈺其實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樣微冷的溫度了,但帶著男人體溫的大氅包裹而來時,驟然溫暖的感覺還是讓她睫毛不自覺顫了顫。
齊文錦將她包裹得很嚴(yán)實,牽著的手自然就松開了,改成了攬住她的肩,這才重新看向另一邊的人。
微微尷尬的方尚這才回話:“那種情況下,換成別人也會如此,大人不必掛懷。”
“本官說了有賞自是會有賞。”齊文錦只略略沉吟里片刻,“就先一起回府里吧。”
戚鈺微微一怔,沒想到齊文錦還要帶他回去,轉(zhuǎn)念一想,興許還是要問一些問題。
方尚也有些意外,但他很快就應(yīng)下回了聲是。
戚鈺跟著齊文錦上了馬車。
兩人分坐在馬車的兩邊,誰也沒有說話。戚鈺抱著手爐,身上已經(jīng)暖和得很了,她覷了一眼面色陰沉的齊文錦。
原本是想就這樣陪著一起沉默算了的,可不期然地,她想起齊文錦剛剛說的不讓自己再出府的話。
也許是氣話,但也不能肯定他不會真的那樣做。
戚鈺按捺住心中那一瞬間的煩躁,主動開始搭話。
“大人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沒有得到回應(yīng),她又繼續(xù)問:“昭兒這兩日還好吧?”
她連問了兩個問題,男人卻只管靠在車上閉著眼睛沉默不語,那表情,明顯是在生氣的。
他有什么好生氣的?遇到匪徒差點沒命的人不是自己嗎?戚鈺只覺得莫名其妙,她失去了耐心,眼神最后在那張冷著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就索性收回目光也不說話了。
馬車?yán)镏涣袅送饷鎮(zhèn)鱽淼能囬镛A滾地以及馬夫驅(qū)車的聲音,莫名地讓人不安。
對面的男人,倏忽睜開了眼。
***
“皇上親自指派刑部聯(lián)合大理石查案。”略艱澀的聲音突然響起,“并派了暗衛(wèi)查到了你的蹤跡。”
齊文錦開始回答她先前的問題。
低著頭的戚鈺沒有理會,心卻驀然一沉。
是了,還有皇上。如今齊文錦在皇帝面前可是正得寵,為了表達(dá)重視,齊府的事,皇上多少也會插手、助力。
這給戚鈺敲響了警鐘。
“昭兒很擔(dān)心你。”齊文錦還在繼續(xù)說。
但沉思中的戚鈺依舊沒有理會,她在心中把很多事情又過了一遍,發(fā)現(xiàn)若是要考慮皇帝的話,很多漏洞都跟著出來了。
真是糟糕。
她正想著,面前一暗。抬頭看時,卻發(fā)現(xiàn)是齊文錦坐到了自己這邊,變得不那么平衡的馬車還隨著他的動作,微微往這邊傾斜了一些。
戚鈺下意識將身子往前傾了傾。
可下一刻,她抱著手爐的手,一下子被抓住。
“你對我,就只有這點耐心嗎?”
戚鈺轉(zhuǎn)頭去看他,眼帶委屈與質(zhì)問的男人,讓她覺得莫名其妙:“難道不是大人對我沒有耐心嗎?”
“我怎么沒耐心了,我只是在生氣。”
“大人可真是讓人啼笑皆非,青州城的姑娘們誰不知您是如何體貼入微,柔情蜜語,怎的到我這里,倒成了大人生氣等著我來哄了?”
齊文錦抿緊了唇。
戚鈺想抽出手,卻被他死死拽著。
僵持了一會兒,戚鈺突然聽他問:“我要是來晚了呢?我若是來得太晚,你是不是就已經(jīng)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