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以前也不是沒有的。
陸白薇第一次來給自己這個正妻請安之時,人還沒跪倒地上,就被齊文錦從地上拉了起來。
“都是在自己家里,沒那么多的規(guī)矩。”晨起冷漠地說“娶你非我所愿”的男人,這會兒卻是眉眼溫柔。
陸白薇就在他的懷里怯生生地往自己這邊看,她有一張嫵媚動人的臉,那雙眼睛卻偏偏生得純潔無辜,讓人看著便心生保護(hù)的**。
戚鈺已經(jīng)預(yù)料過了這樣的婚姻沒什么令人期待的,可看到新婚第二日都不愿意陪自己去見婆婆的人,對別的女人這么溫柔相對時,她的心里還是像被針刺了一下,閃過一瞬間尖銳的疼痛。
“夫君說的是,”戚鈺將那情緒壓了下去,“以后在家里,妹妹不必多禮。”
“那怎么能行?”陸白薇驚慌失措地擺手,“姐姐是夫人,妾理當(dāng)照規(guī)矩來的。”
說罷,看向了齊文錦:“錦哥哥,讓我來給姐姐敬茶吧。”
齊文錦的表情是不大愿意的,戚鈺能看得出來。她想開口說不必了,可看那兩人情意綿綿的樣子,又覺得自己怎么說都是錯,索性沉默不言。
齊文錦終究是沒拗過陸白薇,由著她給自己敬茶了。
戚鈺想得很簡單,她不敬茶,自己不會責(zé)怪。她來敬茶,自己便接著。左右以后離他們遠(yuǎn)一些,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姐姐。”陸白薇小心翼翼地遞來茶。
齊文錦就站在她的身后,戚鈺的視線往上抬時,余光正好對上他的視線。
他生得是真好看,戚鈺第一次見他之時便這么想過了,那雙似是多情的桃花眼,太容易將人勾了過去。
然而視線只是剛剛對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齊文錦竟然先將目光移開了,臉上還有微微的不自然。
戚鈺未在意,也沒有計較陸白薇說是敬茶,卻站著端茶,伸手就想要將茶接過來,指尖還未觸碰過去,面前的杯盞突然向下一落。
杯蓋與杯身在空中就分離開來,四濺的熱水大半都撒到了戚鈺的手上。
“啊!”
這聲驚呼聲是從陸白薇口中傳來的,戚鈺還沒回過神,齊文錦就已經(jīng)一把將人拽過去護(hù)在了懷里。
杯盞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白薇,沒事吧?”齊文錦一把抓住了陸白薇的手,略急促的聲音里帶著顯而易見的擔(dān)心。
“沒事。”陸白薇立刻往戚鈺這邊看來了,“姐……姐姐,對不起。”
“你有什么對不起的?”齊文錦立刻制止了,他這么說的時候,冷冷的眼神已經(jīng)掃了過來,像是認(rèn)定了是戚鈺故意欺負(fù)的陸白薇。不對,是已經(jīng)認(rèn)定了,“戚鈺,我還在這里。”
意思是她當(dāng)著他的面,都敢欺負(fù)這心尖尖上的人物。
戚鈺看了一眼被齊文錦握住的手,將自己的手縮進(jìn)了袖子里。
她只用了一瞬間壓抑住了想要辯解的本能,他不會信的:“快過年了,確實也不好磕著碰著,妹妹與我像是八字不太合,以后這屋里,就少來吧。”
陸白薇還想說什么,但齊文錦已經(jīng)替她應(yīng)下了:“也好。我們先走吧,有沒有燙傷?”
戚鈺看著那對人消失的背影,直到被玉珠發(fā)現(xiàn)她燙傷了一大塊的手背。
“小姐!天啊你的手!”玉珠是她從家里帶來的丫鬟,她倆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這丫頭一向膽小又愛大驚小怪,看到戚鈺的傷還得了,一邊給她上藥,一邊心疼得直抹著眼淚。
“我看著那女人就不是什么好人,她一個小小的妾室,怎么敢在你面前這樣放肆?”
“以后不碰面便好了。”戚鈺這么說著。
人家情投意合,自己無論做什么,都像是調(diào)劑他們感情的工具、跳梁小丑罷了,她只能什么都不做。
可陸白薇不會如她的愿。
她從以前到現(xiàn)在,都是如此,似乎是這快樂必須得展示給戚鈺看,才能更快樂。
“妾身給姐姐請安。”
“嗯。”戚鈺收回思緒,端起一邊的杯盞。
“妾身前兩個月身體抱恙,未能來向姐姐請安,昨兒夜里大人還特意說過我了,這不一大早送走了大人,這就趕過來了。”
陸白薇說話的時候,手時不時地?fù)芘負(fù)芘^上的金釵。
這么一看,手段倒是一如既往地拙劣。
戚鈺幾乎已經(jīng)能猜到這金釵必然是齊文錦送的了。
“我說過了,”她神色不變,“我倆八字不大合,這屋里,你可以少來。”
陸白薇的臉色僵了僵,她當(dāng)然記得這句話,自己第一次來請安時對方說的,她們斗了這么多年,自己從一個勝利者,變成了如今的失敗者,可她還是那句不變的話。
女人咬住唇,滿腹的不甘心。
這原本都應(yīng)該是她的才對,錦哥哥的愛、風(fēng)光無限的尚書夫人、后院的大權(quán),這些原本都應(yīng)該是她的才對,如果不是戚鈺出現(xiàn)的話……
“姐姐是正妻,我來請安也是應(yīng)該的。”
“既然這樣,”戚鈺像是想起了什么,“倒也正好。”
陸白薇看過去。
“父親病了也有些許時日了,床前也不能沒個人伺候著,你想請安,就不用來我這里了,便去他那兒吧。”
這話一出,陸白薇幾乎是一下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憑什么讓我去?”
戚鈺的目光掃過去,她大概是也察覺到了自己的語氣太過生硬,只得強(qiáng)壓下怒火,稍稍緩和了一些:“姐姐,我知道昨夜大人留在我這里,讓你不快了,讓你想要為難我。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
“又沒讓你怎么著伺候,就只是去那里坐坐,陪著父親說會兒話而已。還有那么多下人在呢,哪來的授受不親。大人事務(wù)繁忙,你便替他盡盡孝道。”
她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讓陸白薇氣得牙根直癢,誰不知道那老不死的得的是什么病?那屋子,她站進(jìn)去都嫌惡心。
但是很快,陸白薇又沒那么氣了,平靜下來情緒重新坐下:“既然是替大人盡孝,也要看大人是想要誰替他去盡孝,畢竟姐姐您才是大人的正妻呢。”她說著,再次伸手扶了一下頭上的金釵,“對了,這根金釵,是大人昨夜特意送我的,說是從瓊州帶來的,不知道大人送姐姐的是什么呢?”
她也是急了,要不應(yīng)該能找到更自然的提到這金釵的方式。
“沒有。”
戚鈺的回答讓陸白薇的得意更盛。
“那大人可能是疏忽了吧?”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從戚鈺臉上找到一絲挫敗的表情,就像齊文錦的心還在她這里的時候,她也是這樣樂衷于在戚鈺面前炫耀齊文錦的好。
那會讓她有一種莫名的滿足感。
然而此刻的戚鈺卻是面色不變地嗯了一聲:“沒什么事你就先回吧,父親那邊你既然想去問大人,那就去吧,他今日……應(yīng)該還會歇在你那里才是。”
她說完已經(jīng)率先站起往屋里走了,只是手將珠簾卷起時,動作突然停了下來,轉(zhuǎn)頭看向還坐在那里的陸白薇。
“我那時候若是跟你爭,那當(dāng)時你眼里的我,應(yīng)該就是現(xiàn)在我看見的你。”
***
陸白薇半晌都沒理解戚鈺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她就這樣帶著疑惑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對著自己的鏡子,將那金釵撫了又撫。
明明該是她占了上風(fēng),為什么那個戚鈺還是那么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樣子?
當(dāng)年她也是這樣的,裝作一副清高的樣子,將錦哥哥的心給搶了過去。
陸白薇的心中涌出一股恨意,那并不是突然涌出來的,而是始終根植在她的心里,一不小心就會蔓延出來,密密麻麻地捆綁著她的心。
不對!她突然想明白了,戚鈺肯定是在乎的,那女人心里指不定怎么生氣呢,要不怎么會特意為難自己?
這么一想,她的心情才好起來。
陸白薇一直等到了夜里,她特意安排了人去大門口候著,所以齊文錦一回來,馬上就馬上來報她了。
“陸姨娘,大人回來了!”
陸白薇眸色一喜,隨即而來就是忐忑:“大人回來后往哪走了?”
“這……”家丁撓了撓頭,“小的一見大人回來就馬上來報給您了。”
氣得陸白薇咬牙罵他:“真是個廢物!”
不過好在她并沒有等太久,門口傳來一陣動靜,她往那邊一看,就隔著風(fēng)雪看到了夜歸之人。
男人沒有七年前年輕了,卻比那時候更加好看,更有另一種吸引力,那是歲月沉淀后,權(quán)勢與地位帶來的吸引力。
況且,他還會繼續(xù)往上走。
陸白薇什么也管不了了,提起裙擺就沖著男人奔去,卻又在到了跟前時,生生忍住了直接抱住他的念頭。
齊文錦現(xiàn)在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是,不再是屬于她的了。
“大人,”泛紅著眼圈的女人看起來好不可憐,“妾身還以為您今天不會來了。”
男人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就往里去了。
陸白薇趕緊跟了上去:“大人用過膳了嗎?”
“嗯。”
“那還餓不餓?我給您留了粥。”
“不必了。”
齊文錦似乎沒有要和她做過多交談的**,直到陸白薇在他坐下后提起:“大人,您可得為我做主,夫人她成心為難我呢。”
男人原本不知道飄忽在哪里的視線,在聽到這句后,突然轉(zhuǎn)了過來。
“她怎么了?”
眼前的人好像是在聽到與那個人有關(guān)的事情的一瞬間,就像是木偶突然被注入靈魂一般。
不,這定然是錯覺。
陸白薇下意識排斥和否定了這樣的想法。
她甚至不想再提起戚鈺,卻又因為已經(jīng)起了頭,不得不硬著頭皮說下去:“夫人說讓我去老爺房里伺候,老爺病了,我也并非不愿意,只是男女有別,若是以后傳出不好的話,我可怎么做人?”
她已經(jīng)回復(fù)到了一貫楚楚可憐的語氣,然而男人臉上卻沒有太多的憐惜,他頭一歪,撐在了一側(cè),漫不經(jīng)心地說著:“聽起來,是在為難你。”話鋒一轉(zhuǎn),便問“你做什么惹她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