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然一愣,回頭看去,周靖安站在門口玄關處,棱角分明的側臉上透著一股冷峻,頭頂燈光籠罩而下,折射出他眼底的一絲銳利。
陸然抿了抿唇,一動不動,“怎么了?”
周靖安皺眉,徑直走向書房。
陸然連忙跟上。
周靖安經過書桌時,順手撿起打火機和煙盒,走到窗邊點燃,嘴里吸著煙,他單手插在褲袋里,凝目注視著遠方星星點點的燈火。
陸然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書桌上有她沒有寫完的春聯,她看了眼,眸子一轉,展開一張宣紙,鎮上,拿起狼毫,蘸滿墨水,落筆——
一愿郎君千歲。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歲歲長相見。
她放在一邊讓它晾干,把那幾幅春聯給寫了。
周靖安手指間夾著煙,送到嘴邊,深深吸了一口,視線鎖著窗戶上那個纖細的身影上,她穿著白色羊絨毛衣,毛衣長及大腿,下面是黑色褲襪,簡單的黑白兩色,干凈無暇。
白皙的臉頰,高高挽起的頭發,修長的鵝頸上纏著一根紅繩,水色很好的玉觀音在她鎖骨處露出一個頭部。
她站在書桌旁,手握狼毫的姿勢婉約迷人,還有一股讓人移不開眼的英氣。
腦海里,回想起剛才與人一席談話。
“你們家白先生閑得沒事干?整天繞著別人的妻子轉是什么意思?”
“請您不要誤會,我家先生出發點絕對單純,就是想讓小鹿小姐每天開開心心的。”
“閨蜜?”
“知己吧,我不太清楚。”
知己?周靖安一向不認同男女之間這種感情的存在。
只是現在,他倒是有些信了。
“未婚吧?”
“是。”
周靖安介意的,就是這點。
該死的介意。
陸然寫完收筆,玉蘭嬸敲了下書房的門,陸然過去開門。
“全部退回去了,呼,一顆心落地了。”大冬天的,典媽的額頭卻是濕漉漉的,可見,嚇得不輕,陸然嘴角抽了抽,“至于嗎您老?天塌了都有你家先生頂著呢,我都不怕你還怕?”
典媽揮了揮手,喘了口氣,“別說,我就是怕先生替我們頂了我過意不去,再說了,先生確實好,但那是對夫人好,耐心,好脾氣。溫柔,夫人不在家的時候,先生就是板著一張臉,很難相處的樣子,我的媽呀……”
“你亂說什么!”周靖安在里面吼了一聲。
典媽驚叫一聲拍了拍胸口,小聲道,“哎呀,先生回來了?夫人您可真壞,怎么不跟我說呀?”
“你也沒給我機會說啊,這嘴巴是在外面練出來了,噼里啪啦的不停,我哪兒插得上嘴啊。”陸然往里勾了勾頭,“去把春聯取出來,掛上去。”
典媽怕周靖安,但是對陸然的話,絕對服從,怕也得擋不住,她硬著頭皮走進去,周靖安背對著她在吸煙,耳根有些紅。典媽差點噗嗤笑出來。
她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春聯,“先生,夫人寫得一手好字啊,您要不要看一眼?”
“不懂大字。”他在澳洲求的學,對毛筆字,一無所知。
“啊?連您都不懂啊?”典媽頗為自豪的說,“要我說啊,夫人真是蘭心慧質,我之前也在其他大戶里做過保姆,就沒見過夫人這樣的,有才,人又好相處……”
陸然在外面輕咳一聲,這典媽……前面剛說過人家難相處,這會兒又夸她好相處,這不是讓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了?
典媽立即住了口,抓緊時間干活,拿著春聯正要走,看到一張方形淡黃色宣紙上面,排列了四句話。不是上聯不是下聯也不是橫批,而且龍飛鳳舞的,她認不出來,“夫人,這張是貼哪兒的?”
“放那兒就是了。”陸然就是怕她給拿出來了,才站在門口沒走。
等兩人走后,周靖安才走回書桌,夾著煙的那只手拿起那張宣紙看了會兒,一個字都沒認出來,他擰眉,把煙蒂戳滅在煙灰缸里,按了電腦電源,打開一空白文檔,他用的拼音輸入法,簡體字轉化為繁體他會,可是,怎么把繁體字給打出來轉化為簡體字?還有,這明顯不是宋體……
信息框里彈出群消息。
洛云卿:哥們,都在干嘛呢,咱們除夕夜今年還在絕品過?
王池御:隨你。
周靖安對著宣紙拍了一張照片。發了過去。
洛云卿:噗!這是啥子喲?
王池御:好像是一首詩。
三兄弟都是在國外上的學,中國古典詩詞,從未接觸過。繁體字,見過,當面不識的程度。
洛云卿:這是字嗎?
王池御:狂草,好像是。
周靖安:大哥呢?
洛云卿:美國。
王池御:對,大哥肯定認識,他以前有段時間很癡迷中國的古詩詞和書法。
楚白:一愿郎君千歲。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周靖安:郎君?妾身?
楚白:一愿你千歲。二愿我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洛云卿:哈哈,情詩啊!哈哈哈!二哥,艷福不淺呀!誰寫給你的?
王池御:嫂子?
楚白:墨跡未干。
周靖安走到書房中央,對著書桌又拍了張,發送。
洛云卿:這不是你書房嗎二哥?還真是嫂子?哎呀我去!二哥,這得裱起來!
王池御:恭喜二哥,贏得美人心!替我跟嫂子說聲新年快樂。
楚白:恭喜!
周靖安心里的郁結一掃而空,他擰眉看著眼前的宣紙,這字,怎么看都不是情詩的樣子……
故意的?
他勾了勾唇,走出書房,客廳里,陸然正在跟著典媽織圍巾,看到他出來,抬頭看了眼,周靖安走到她身邊,彎腰,一手插入她腿彎,一手摟著她的腰,輕輕用力,陸然騰空而起,她又害羞又害怕,“周靖安!”
典媽趕緊走,走到門口,阿鎖進來,典媽上去捂住她的眼睛,把她推了出去,“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被他放在床上,陸然轉身,就迎來一記熱吻。
氣喘吁吁時,周靖安在她耳邊說道,“我很開心。”
陸然一愣,隨即明白過來,瞠目結舌,“你竟然看得懂?”
“問了人。”
“問誰呀?你怎么這么厚臉皮啊?”陸然簡直要囧死了。
“誰知道你會寫情書給我?”周靖安笑她,深情的眼眸泛著濃濃情意。
陸然望著他,緩緩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親了下他的嘴角,“周靖安,別負我。”
“不負。”一語落下,兩人同時發出一低沉一吃痛的嘆息,周靖安在她耳邊低低的吼了一聲,“今生不負!”
除夕這天,要吃團圓飯,要守夜,要和家人共享天倫。
陸然只想在家里和周靖安,典媽,阿鎖一起過。
但她知道不可能。
爺爺讓管家出面,邀請了一家人,聚在老宅吃飯。
陸然和周靖安很晚才提著禮物過去,這一家人……真的出乎了兩人的意外。
柳圓,蔣夢晚。
江范英,陸美子。
陸然,周靖安。
老爺子,陸惠子。
八個人,一張圓桌。
還未開席,都圍著老爺子說話,江范英和陸美子一個勁兒地往前湊,眼睛是不是撩一下這老宅內景,百年老宅,不是現代化的裝修,含著一份歷史的沉重,不打眼,但絕對低調奢華,兩人暗暗咂舌。
陸然挨著母親,發現她眼下有些發青,精神也不太好,小聲問她,“身體還好嗎?”
“還好。”陸惠子扶著肚子點了點頭,眼睛看著窗外,又重復了一遍,“還好。”
像是在勸服自己一般。
陸然沒看到周程元,除夕夜,他不在這里,在哪兒?
連周靖安都回來了,他竟然不回來。
而老爺子,竟然也不說不問。
陸然又問,“之前看你那么開心,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嗎?”
“是挺開心的,現在也開心。”她一下下的輕拍肚子,嘴角勾著笑著,可眉眼間的輕愁,掩飾不住。
陸惠子一直都是單純美好的,對這個世界,對身邊的人,寬容以待,她現在想要的都有了,還有什么,沒有令她滿意?
陸然稍微想了想,道。“周程元對你一直都不好,你不是也挺隨遇而安的?懷著孩子,就別多想了。”
“我以為,我有了孩子,就滿足了。”
“人的貪念,永無止境。得到了,還想得到更多。沒有得到過,也就不會多想了。”
陸惠子嘆口氣。
“惠兒,給我榨一杯蘋果汁去。”江范英坐了會兒,口渴了,很順口的使喚陸惠子。
陸惠子下意識應聲,走向廚房,陸然擰眉,回頭瞪了眼江范英,她正拿著桌上的小點心往嘴里塞,陸惠子盯著蔣夢晚翻看的時尚服裝雜志,上面的服裝讓她艷羨不已,不時的詢問蔣夢晚,蔣夢晚對她,不熱情,但也不冷落,長輩面前,她還會控制點脾氣。
老爺子正在跟周靖安交談著什么。
老爺子右邊,是柳圓,她認真的傾聽著兩人談話,時不時插一句,老爺子會笑看她一眼,看得出,柳圓和老爺子關系不錯。
陸然走到廚房,外婆的口味很刁,必須是陸惠子親手做的,旁邊的傭人把洗好的蘋果切好遞給她,她倒進榨汁機里,手還沒出來就拿著蓋子蓋上,陸然趕緊阻止了她,陸惠子恍惚回頭看她,陸然心疼她,又覺得生氣,“你別做這些了行不行?你懷著孕還去伺候她?孩子重要還是她重要?”
“你是不會理解的。”陸惠子自嘲一笑,“她和孩子在我心目中一樣重要。”
“為什么媽媽?她對你一點都不好。”
“就是啊夫人,她當你下人一樣使喚,還有你那個妹妹,也太過分了點吧。”傭人也憤憤不平了一句。
“你們懂什么!”陸惠子突然揚聲怒斥。
傭人怔了下,第一次看到她發脾氣,傭人頭一低,“對不起,夫人,我不該這么說。”
陸然也索性站在一邊,“好,你做,你去伺候,隨便你吧!”
“那我問你,你讓自己站在我的位置上,換位思考一下,或者,我也像你外婆對我那樣對你,你會怎樣?不理我?跟我脫離母女關系?然然,你肯定不會的。所以,就不要苛責媽媽了行嗎?”
“我會!”
陸惠子身軀一僵,“你……你說什么?”
“你像外婆那樣對我,我會跟你脫離母女關系,絕對的!”
啪!
陸惠子抬手給了她一巴掌!
陸然的臉歪向一側,被傭人扶著還沒跌倒,傭人嚇了一跳,“夫人,你這是做什么?不好打人的,大過年的,這要是讓老爺子知道了,肯定不饒你!太晦氣了實在是!老爺子又信這個,您這不是往槍口撞嗎?”
陸惠子回過神來,并沒有像上次一樣露出懊悔或者心疼的表情,她淡淡的看著陸然道,“你外婆說得沒錯,你就是一只白眼狼。”
陸然心里悶痛,忍著,沒有流一滴眼淚。
陸惠子拿著榨好的果汁走了出去。
傭人用毛巾包著冰袋給她敷臉,“您可別出去,萬一老爺子見了,您母親要挨罵的。”
她不說,陸然也知道,不會出去給母親添麻煩。
但是呆在這里,也不是辦法。
所幸是左邊的臉,陸然低頭,走向樓梯間這一路上,不會被人看出異樣。
周靖安正在看,沒注意到她。
陸然捂著冰袋上樓,走到二樓時猛地意識到,她不該上來的……
但是下去也不行。
她蹬蹬蹬跑到三樓周靖安的臥室,關門,貼著窗戶坐在角落那把椅子上,心里想著母親,她最近的脾氣,有些古怪。
是周程元,還是……
陸然煩躁的甩了甩頭。
篤篤!
外面有人在敲門,陸然豎起耳朵聽了聽,肯定不是周靖安,他不會這么禮貌,自己的房間他也不需要。
陸然從包里掏出一把小刀,藏在右手的衣袖里,淡然自如道。“進。”
男人低低笑了聲,門推開一條縫,陸然看到他玄色衣角。
但他沒進來。
陸然可以確定,那個男人,他真的住在這里。
她開車送母親回家,他肯定在樓上看到了,她一走,他就開車追來。
他什么目的?肯定不是想撞死她,就是想嚇她。
陸然冷笑,起身走了過去,“不敢進來是吧,那我出來。”他還以為她是那個軟弱可欺的女孩嗎?錯了!
她走出來,他已經不見了。
陸然罵了句,“變態!”
走廊里,除了她,沒有旁人,悄無聲息的。
陸然高聲喊道,“我告訴你,別禍害我母親,她沒有什么地方對不起你,你要是想繼續騷擾我,好啊,我奉陪。”
依然沒人應。
陸然慢慢的朝樓梯走去,每一個房間,她都防備著,就好像那門后隨時有野獸蹦出來。
陸然知道,不是沒這個可能。
只是那野獸,是個人罷了。
快到樓梯時,陸然突然感覺到身后有微風拂過,她左手往后一伸,那人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腕,陸然趁機轉身,右手刺出,一聲尖刀入肉的悶響之后,是一聲低而壓抑的哼聲,陸然抬頭一看,“管,管家?我,我不知道是你,對不起啊,我幫你叫醫生,你等著……”
“別去。”管家花白的頭發往后刷,沒有因為剛才的動作而凌亂,只是肩窩處,扎了一把匕首。
血沒有流出來。
但是這已經夠讓她驚悚的了。
她快急哭了,“那怎么辦?”
“扶我下樓,悄悄的。”
陸然點頭,扶著她下樓,拐入他的房間,還好,一路上沒遇到人,大家都在客廳。
管家的臥室里,陸然慌兮兮的解釋,“管家,我以為你是他,他故意嚇我,我害怕,所以……”
管家盯著她道,“閉上你的嘴,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他在這里!”
他眼里一閃而過的兇狠讓陸然倒吸口氣,下意識點點頭。
管家問,“都告訴過誰?”
“誰也沒有!”
“很好,你很聰明。”管家的神情嚴肅,嚇人,語氣很平靜,卻透著一股陰鷙,“以后也要這么聰明下去,不然,你知道的,你母親在老爺子手里,她好還是不好,取決于你!”
陸然咬了咬牙,她早知道,他在這里,不是無緣無故憑空出現的,老爺子是一家之主,這個老宅里到處都是他的耳目,他不可能不知道,管家是老爺子的人,管家維護的。自然是老爺子的利益。
陸然不敢跟周靖安說,就是害怕這其中牽扯到母親。
母親這三年都住在這里,她不可能不知道那個人也住在這里。
母親沒有告訴她,應該也是受了老爺子的威脅,守口如瓶。
陸然毛骨悚然,又覺得不理解,“可是,他是通緝犯,你和爺爺不該這樣包庇他!”
“這就輪不到你操心了,你只需要守住自己的嘴就行了,現在沒有讓小少爺知道,以后,也不能!”
“你怎么知道我沒有告訴周靖安?”陸然心里忐忑,難道,家里也被監控?沒可?你現在所看的《周少坑妻有一手》 第89章 今生不負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請百度搜:(冰 雷 中 文) 進去后再搜:周少坑妻有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