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還是不醒。都是夢。
“原來如此...”李逸塵握緊劍柄,掌心的舊疤突然迸裂,鮮絲順著手指緩緩流下。他終于明白,當年太宗皇帝要的不是長生,而是用他的軀體封印當年玄武門屠殺的冤魂。而洞主此刻的模樣,分明是三百年前被先祖親手斬殺的突厥少主模樣,此刻輪回還魂,只為復(fù)仇。
就在這時,一陣清脆的嬰兒啼哭劃破桃林天際。不知何時李念慈懷里抱著一個襁褓,里面包裹著一個嬰兒,粉雕玉琢,煞是可愛。然而,嬰兒頸間的半塊玉扣與李逸塵的劍令殘片相認時,原本干枯冰封的桃樹竟開出桃花,花瓣鮮艷欲滴,卻又透著一絲詭異。
“哈哈,和親公主的骨肉…”
凌霄洞主的笑聲混著北風灌入李逸塵耳中:“李公子,這孩子的父親可是突厥可汗的血脈,你說如太宗皇帝輪回見到,會如何處置?”這笑聲像惡咒,讓李逸塵心中涌起一陣不祥的預(yù)感:李念慈,這位大唐與突闕和親公主突然出現(xiàn),預(yù)示著一場更大的風暴已在路上……
洞主話剛落,影像鏡碎,隨著桃花片片飄落,只留空靈的笑聲讓人毛骨悚然,散漫一地的殘片,閃爍著幽藍的點點光芒,與玉扣的瑩潤光澤相互交織,光影詭異。
李念慈眼神迷離,當年大唐風華絕代的和親公主,如春日綻放的嬌艷牡丹,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但離宮那日父王卻神情凝重,親手將龍紋玉扣系在她頸間,聲音低沉而有力:“此乃與突闕可汗聯(lián)姻的信物,它會護你周全。”父王語如洪鐘,如今猶在耳邊。
“把孩子給我!”不知何時,一個黑影已如鬼魅般悄然靠近,手中的圓月彎刀穩(wěn)穩(wěn)抵住李念慈的后心,肅殺之氣透背而過。刀鋒上的突厥狼頭圖騰在清冷的月光下獠牙畢露,仿佛下一秒就會從刀上撲出,將眼前的一切撕成碎片。
“圣上有旨,但凡突厥血脈者必須死……”黑影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話音落下,刀尖已刺入李念慈玉背半寸,貪婪地吸吮著帶著溫度的血。
“住手!”李逸塵宛如一道黑色的閃電,手中長生劍如蛟龍出海,“嗡”的一聲,橫在了兩人中間,強大劍氣波動,硬是把彎刀震開半尺。
李逸塵從李念慈懷中搶過嬰兒,目光緊緊鎖住嬰兒頸間那若隱若現(xiàn)的龍形印記,眼中滿是驚愕,他終于明白,當年太宗皇帝賜下這玉扣,絕非簡單的護身符,而是一道蘊含著無上法力,用以鎮(zhèn)壓突厥血脈的強大封印。
這時,桃林外,突然傳來震天動地的馬蹄聲,成千上萬突厥騎兵如潮水般洶涌而來。騎兵們身著黑色戰(zhàn)甲,宛如一群來自地獄的死神。
為首的將領(lǐng)一聲令下,騎兵們迅速列陣,如同一架精密運轉(zhuǎn)的戰(zhàn)爭機器,手中的長刀閃爍著寒光,如同一排排鋒利的獠牙。
李逸塵抱緊嬰兒,飛身躍上戰(zhàn)馬,馬蹄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李念慈眼神堅毅冷靜,掃視著周圍如狼似虎的突厥騎兵,她的身影在金戈鐵馬的映襯下,顯得如此渺小,卻又如此堅定。然而,黑影卻如鬼魅般再次出現(xiàn)在她身后,刀鋒抵住她的心口。
“念慈……”黑影的聲音帶著顫抖,“跟我回長安,圣上會赦免你的罪。
“赦免?”李念慈突然大笑,那笑聲中滿是悲涼與嘲諷。黑影的刀鞘上的突厥圖騰突然亮起奇異的光芒,讓她終于記起,貞觀七年,在突闕可汗賬前被她親手刺死的突厥侍衛(wèi),竟然是眼前黑影的前世。命運的輪回,竟如此殘酷而又詭異,那一世世的恩怨情仇就是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輪回。
“動手吧!”李念慈將心口主動貼決然,或許這是她擺脫命運枷鎖的唯一方式,“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黑影的手劇烈顫抖。
然而,就在刀鋒即將觸及李念慈皮膚的瞬間,突然化作漫天冰棱。原來,洞主的元神正通過玉笛殘片操控著他的心智,讓他成為了自己的傀儡。冰棱如同一陣密集的箭雨,朝著李念慈射去。李念慈眼神一凜,手中雁翎刀快速舞動,在身前形成一道嚴密的防御屏障。刀光閃爍之間,冰棱紛紛被斬碎,灑落一地。一道紫色霞光從天而降,把李念慈緊緊籠罩,瞬間拔地而起消失在燕云十六州的方向。
黑影望著李念慈消失的方向,發(fā)現(xiàn)自己的彎刀刀柄上,不知何時多了一行小字:“往生非滅,輪回方休。”那小字像是用鮮血寫成,或許一切都沒有結(jié)束,命運的輪回才剛剛開始。
此時,策馬奔騰的李逸塵抱著嬰兒正不顧一切地沖出桃林,嬰兒啼哭不止,頸間的龍紋玉扣仿佛受到某種神秘力量的牽引,飛旋著迅速投射成一個巨大的太極圖案,神秘的光芒將他與嬰兒同時吸入無盡的漩渦…
當李逸塵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一個地窟的冰棺里,旁邊另一幅冰棺躺著一個皇子裝扮的少年尸首。他感覺全身熾熱,感覺每一個器官都在往少年蛻變。
在他驚訝之時,旁邊冰棺中尸身突然融化,露出藏在胸腔的青銅匣。匣中《起居注》殘頁記載著驚悚真相:
「貞觀十七年,承乾謀反事敗。帝臨東宮,見其肩現(xiàn)七星,大驚曰:『此乃念慈咒術(shù),胡虜終將噬唐!』遂親執(zhí)承影劍刺之。」
當最后一行字浮現(xiàn)時,李逸塵蛻變的少年軀體突然僵直。他的左肩七星痣迸出血線,與廢太子骸骨的妖光共鳴。褪下的舊皮徹底灰化,露出后背完整的北斗星圖——每顆星都由突厥如尼文寫著「李念慈」的名字。
“難道我才是真正的換嬰?”
“李白根本不是李唐宗室,而是李念慈在突厥生下的遺腹子!當年所謂的「詩仙醉逝」,實為李白發(fā)現(xiàn)自己血脈真相后的自毀。”廢太子骸骨緩緩站起冷笑道,掌中握著的正是李白跳江時寫下的絕筆:
「太白本非唐家月,北斗原是胡兒星。」
冰棺中的狼頭纛突然自燃,火焰中浮現(xiàn)李念慈的怨靈。她的指尖纏繞著李白詩稿熔成的鎖鏈,正死死勒住李世民虛影的脖頸。當承影劍的狼眼圖騰發(fā)出最后一聲嗚咽時,李逸塵聽見三百年前李白投江時的狂笑:
“阿娘,世民的報應(yīng)到了!“
李逸塵看見自己的少年倒影在地窟的地面正在扭曲——北斗七星痣逐個爆裂,每個血洞里都爬出只青銅狼,狼背上騎著慕容氏、突厥可汗與李念慈的怨魂。
“去吧。“廢太子的骸骨突然散架,頭骨望著李逸塵,骨合張開低語:“帶著我們所有人的恨,去玄武門改寫武德九年的星圖吧...“
最后一匹青銅狼咬住李逸塵的腳踝時,他看見狼牙上刻著細如蚊足的字:
「世民換嬰日,安史亂唐時。」
青銅狼牙嵌入腳踝的剎那,李逸塵眼前的畫面突然破碎,三百年前李白投江的漣漪,與天寶十五載馬嵬驛的血泊如鏡倒影,他看見楊貴妃的珍珠履踩過自己褪下的舊皮,履底沾著的不是荔枝露,而是七星痣爆裂后的膿血。當白綾纏上她脖頸時,西域進貢的瑟瑟石項鏈突然浮現(xiàn)北斗紋路——那正是武則天稱帝那年,用李念慈頭骨煉制的天樞星鏈。
“娘娘可知這項鏈的真正用處?“
幻象中,高力士的虛影舉起面銅鏡,鏡中映出的不是楊玉環(huán)的花容,而是武則天垂簾聽政時的龍紋冕旒,“則天皇后用它鎮(zhèn)住了第七匹青銅狼,才換來開元盛世四十年太平。“
楊貴妃的指甲突然暴長,撕開胸口的霓裳羽衣。雪膚下蠕動的不是血肉,而是用《秦王破陣樂》譜線縫制的封印陣——每根絲線都串著顆北斗七星痣,最新鮮的那顆正來自李逸塵的左肩。
“三郎太傻了...“她撫摸著陣眼中的狼頭刺青,“他以為用我作祭品就能平息安祿山的怒火,卻不知那胡兒本就是七星痣養(yǎng)出的蠱!“
畫面陡然翻轉(zhuǎn)。李逸塵的脊椎竄過劇痛,蛻皮新生的肌膚上浮現(xiàn)出神龍元年的星圖:武則天在明堂頂端割破手腕,將血澆在巨佛掌心托著的青銅狼首上。那狼首的天靈蓋處,釘著李承乾的北斗七星骸骨。
“朕以坤血破乾煞。“
女帝的喃喃自語竟與李念慈的嗓音重疊,“李唐欠胡虜?shù)难獋撚门畠荷韥韮敗?/p>
佛掌突然合攏,碾碎的狼首噴出貞觀年間的怨氣。李逸塵突然明白,為何武周代唐時會爆發(fā)“五星錯行“天象——那根本不是災(zāi)異,而是武則天用七星骸骨強行扭轉(zhuǎn)了李念慈的復(fù)仇星軌。
安祿山的身影在血霧中顯現(xiàn)。他掀開鎧甲,露出后背完整的北斗七星痣,每顆痣上都寄生著突厥狼頭蠱:“范陽起兵那日,第七匹青銅狼剛從則天的封印里逃出來...也就是您啊,李翰林。“
李逸塵的額角突突跳動,褪下的舊眼瞼飄到安祿山掌中,化作《長恨歌》里遺失的殘頁:
「北斗噬月夜,胡騎破潼關(guān)。
猶是霓裳舞,已葬七星魂。」
李逸塵回頭,看見自己的新軀體正在佛光中融化——鎖骨處的鳳凰紋脫落,露出底下武則天親筆刻的《大云經(jīng)》梵文。
“陛下,您當年篡的不是唐...“
他忽然對著虛空慘笑,“而是想用佛骨替代李念慈的詛咒,可惜終究沒攔住第七星...“
馬嵬驛的幻象再次降臨。楊貴妃的尸身突然坐起,把《霓裳羽衣曲》樂譜投入熊熊的火盆。當譜紙在火焰中化為灰燼時,李逸塵聽見武則天在明堂地宮的嘆息——那卷樂譜本是她與李念慈怨靈談判的契約,用盛唐最璀璨的歌舞,換三十年暫停復(fù)仇。
「眾生平等,無分胡漢。武周代唐,星軌重鑄。」
畫面又如被按住了快進鍵,一晃間,看見后梁王朱溫的十萬騎兵竟然在玄武門原地踏步不少不少前。朱溫身著龍袍站在還燃著戰(zhàn)火的廢墟之上,那龍袍上繡著的突厥圖騰竟與太極圖完美重合。他的臉上帶著一種瘋狂而扭曲的陰容,仿佛在享受著這一場毀滅的盛宴。但剎那間,影像又切換到朱溫在一處鬼怪的山谷中絕望地抹刀自盡……
“讓大唐和突厥永遠輪回!”李逸塵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從空中傳來。
夢,在這一刻似乎終于要醒了。
夢,如鋒利的千年天蠶絲纏繞著歷史滾動不停的齒輪,每前進一步都需要用嫣紅的血來滋養(yǎng)。
李逸塵的夢,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