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剛過完，轉眼就到了鶯飛草長的三月。

蓉城研究所U1棟二樓A213會議室內，六位部門主管圍坐在長桌旁。

玻璃幕墻外的春雨淅瀝，今天是倒春寒，室外氣溫不到10度，室內中央空調的暖風卻讓人感到舒服。

陳默將一沓簡歷推至桌中，金屬表鏈磕在玻璃上發出清脆聲響：“上季度運維工單量同比漲了40%，現有團隊扛不住了。今天議題就一個——怎么吃下今年的春招蛋糕。”

新上任的MES支持部主管李揚扶了扶眼鏡：“我調研過，電子科大計算機系這屆碩士生有三分之一還沒簽三方......”

“頂尖高校要搶，但成本也得控。”IT交付部主管王磊接過話頭，“上周蓉城工業學院來對接，他們機電一體化專業畢業生實操能力強，起薪預期才三千。”

胡笳轉著鋼筆輕笑：“王主管是看上便宜勞動力了？” 她面前攤開的筆記本上密密麻麻記著各校就業率數據，最新一行標注著“蓉工院大專部：92%未落實Offer”。

陳默叩了叩桌面，說道，“別忘了公司讓我們整個部門搬遷來蓉城除了數據安全之外最大的目的就是降低成本。公司的政策是蓉城入職的本科生和碩士生薪資對比鵬城下調20%，但這控不了多少，與其這樣不如索性控到底。”

眾人瞬時收聲，他補充道，“兩條腿走路。985/211招來做技術儲備，大專應屆生填基礎崗。”

陳默聞看向張偉，對方好像有話要說，便問道 “你有什么想補充的嗎？” 對方現在已經是ERP財務領域支持部主管。

“陳總，頂尖技術儲備 基礎崗支撐這種兩條腿走路真的能搞。我看了下去年蓉城大專應屆生平均月薪是2800，IT行業平均月薪也就3200。而且據我所知，蓉城市場上充斥著大量不合規的公司——他們的社保和五險一金都只按最低基數繳納的公司，甚至好多連公積金都不繳。”

當然能搞，這就是前世IT運維支撐部的經驗。甚至他連基礎運維崗位的薪酬架構都是照搬前世的經驗。

應屆生內部先給到9級，基礎薪資3400到3800，按照面試情況而定，升職后會調薪；

每個月都的績效獎金目標為1000，按季度發放，升職后會調高目標績效獎金；

A績效100%，B 績效80%，B績效60%，C績效40%，D績效0%；

各主管原則上對于9級員工可以適當寬容，基本不用給D。

也就是說基礎薪資加上績效獎金在3800到4800之間。

這在當下蓉城的整體就業環境下，對于還未畢業的大專同學是有足夠吸引力的。

陳默調出投影，流程圖在幕布上逐級展開，映入眼簾的是《運維標準化分級方案》——這是他用重生前的經驗打磨了半年的殺手锏。“運維標準化文檔已經落地，故障處理SOP細化到三級目錄，應屆生培訓周期能壓縮到兩周。”

PPT上閃過一份《服務器藍屏應急指南》，連重啟操作的每一步都配了截圖。張福全盯著屏幕咋舌：“默總，你這是要把人當零件使啊？”

“零件怎么了？德國設備保養手冊連扳手扭矩都標到小數點后兩位。”陳默點開某汽車大廠的運維案例，“我們要做的，就是讓培訓后的大專生應屆生照著指南能處理80%的常規問題。”

周澤陽突然舉手——這位新晉IPD支持部主管曾是華興海外項目的技術骨干，說話帶著股硝煙味：“我補充個數據。前年某友商東南亞區初級運維崗流動率42%，大專生比本科生穩定17個百分點。”

會議結束時，雨停了。

陳默站在落地窗前，看著樓下新栽的銀杏樹抽出嫩芽。

胡笳抱著一摞文件湊過來：“真要大批量招大專生嗎？咱們集團IT那群HR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他扯了扯領帶，笑得像只盯上獵物的狐貍：“等他們看到人力成本降35%、工單解決率升到95%，跪著都要給我送錦旗。”

隨即又說道，“快去工作吧，我還得去基礎架構和網絡支持中心那邊安排下招聘的事，那邊也得招10來個網絡工程師。還好我的全球優化項目進展非常順利，不然我得忙死。”

蓉都科技大學清水河校區，3月5日

求實廳外的隊伍蜿蜒到圖書館臺階。

穿皺西裝的男生對著手機屏練習“自我迭代”“賦能生態”，女生們互相整理著衣領上的浮粉。

宣傳欄“華興科技專場招聘”的海報被蹭得卷了邊，薪資欄“本科15K起”的字樣暈染著汗漬。

計算機學院副院長趙明德扒在后臺簾縫張望，轉頭對就業辦主任苦笑：“去年這時候，騰訊來都沒這陣仗。”

場內突然爆出驚呼。

舞臺大屏正播放華興5G基站的極地測試視頻，-40℃的冰原上，身著紅色工服的工程師沖著鏡頭豎大拇指。宣傳片尾聲，陳默的證件照與“最年輕四級部門經理”的簡介閃過，又激起一片竊語。

“師姐，這次招聘的好像不是研發部門，是華興IT” 后排男生戳了戳前座。

馬尾辮女生盯著屏幕眼都不眨：“對，是華興的IT部門，聽說他們去年他部門人均年終獎八個月工資。”

然后繼續竹筒倒豆子似的，把知道的都說出來了，“那個負責人是隔壁交大的學長，快被他們吹上天了。不過也確實厲害。聽說才25歲就是四級部門經理了。”

前排戴金絲眼鏡的男生冷笑：“吹吧，四級部門經理能有多大權？我舅舅在騰訊是T4”

馬尾辮女生回答道，“騰訊的T4確實牛，但人家華興19級不比T4差，關鍵是騰訊的T4是技術專家崗，華興的部門經理是管理崗，實權大多了。關鍵是你舅舅都多少歲了，人家才...”

話音未落，主持人突然提高音量：“有請華興科技應用支持交付共享中心經理——陳默先生！”

3月7日，蓉都交大鏡湖賓館

糖醋排骨的熱氣氤氳了窗上的雨痕。

陳默望著主座上的白發老者，刀叉在牛排上懸了半晌——這是帶他做畢業設計的楊教授，如今已是副院長。

“當年你在我實驗室通宵調代碼，誰能想到你小子出了學校升職這么快。” 楊教授摘下眼鏡擦拭，“今年計算機系擴招到三百人，就業壓力大啊。”

就業辦劉主任趁機遞過名單：“特別優秀的苗子都標紅了，像這個拿過ACM金獎的……”

陳默摩挲著燙金邊的校友紀念冊，扉頁還印著他那屆畢業照。

照片里蹲在前排的自己笑得沒心沒肺，身后“鵬程萬里”的題字已有些褪色。

“二十個定向名額，不算在公開招聘名額以內。”他截斷話頭，“但筆試成績必須過硬。”

劉主任臉上閃過一絲喜色：“能不能……”

“華興的運維考題是我親自出的。”陳默切下一塊牛排，“您還記得大二那年教的《數據結構》、《軟件工程》和《Java語言程序設計》三門課程嗎？答案都在這里面。”

包廂突然安靜。楊教授突然大笑：“你小子在這等著呢！行，公開招考，我們認！”

下午的階梯教室內三百個位置坐得滿滿當當，甚至來晚的同學都只能站在最后。

關鍵是還來了不少文科生 —— 因為除了這次華興科技除了技術崗位之外也在招聘部門秘書，華興的薪資顯然對文科生有莫大的吸引力。

林雨晴坐在第三排中間，天鵝頸挺得筆直。

淺灰色西裝外套里搭珍珠白絲質襯衫，長發用檀木簪綰起，露出一截白皙后頸。

她翻著從學姐那借來的《華興組織管理案例》，書頁間密密麻麻的批注全是蠅頭小楷。

“聽說華興秘書崗年終獎能拿六個月工資？”前排兩個女生竊竊私語。

“何止！我表哥在鵬城總部，去年光股票分紅就二十萬……”

林雨晴抿了抿唇。父親是中學語文老師，母親在社區醫院做會計，全家月收入不過一萬出頭。

昨晚視頻時，父親還念叨著房貸利率又漲了。

她扣緊手中的萬寶龍鋼筆——這是考上交大時舅舅送的禮物，筆夾上的鍍金紋路早已磨得發亮。

“同學，上面那個真是咱們校友？”旁邊轉過頭問她。

林雨晴沒看他，但是認真回答道：“07級傳奇學長，4年時間從13級升到19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