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像是被火車碾過又沒有立刻昏迷死去的劇痛充斥了整個身體。
現(xiàn)實中。
他完全繃直了脖子以上,像是發(fā)羊癲瘋一樣牙關(guān)緊閉,不斷發(fā)出嗚嗚的悶哼,身體霎時被汗水完全打濕。
“巖崎先生!巖崎先生你怎么?!”
后藤護工急匆匆地從值班室趕來,雙眼帶著驚醒的迷茫,臉上還有趴著睡著留下的印記,滿臉的焦急害怕。
“我沒...沒事。”
巖崎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調(diào)整著粗重的呼吸。
他自問在這個游戲里面死得次數(shù)不少了。
每天死足三次。
有被捅死,有被打死,更有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死的。
按理來說都應(yīng)該對死亡有一定的抗性了。
但那些死法捆成一個捆綁包都沒有剛剛的那種死法來得刺激。
一次更比三次強!
他幾乎能無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被狠狠地撕裂成東一塊西一塊,然后還保持著無比的清醒的狀態(tài),緊接著劇痛還沒平息就再來一輪。
簡直讓人窒息。
他今天還剩一條命,看來得等后半夜才能繼續(xù)嘗試了,現(xiàn)在他感覺跟渾身疲軟,那是精神受到強烈刺激的后遺癥。
后藤護工端來了一盆溫水,打濕毛巾,仔細地給巖崎擦拭著剛剛流出來的大量汗水。
順便幫他換了一套衣服。
“后藤小姐,我記得護工房和值班室里都是有床的吧。”
巖崎緩和了一會,看了眼后藤臉上還沒完全消退的睡痕,多嘴問了句。
或許這是從游戲帶回來的毛病。
在癱瘓之后,他是極度缺乏好奇心的。
很多東西也不求甚解,仿佛一具活著的尸體。
直到遇到了這個神秘游戲之后,可能是看見了恢復(fù)的希望,他才逐漸恢復(fù)了些許好奇。
碰著以往,他是絕對不會開口問這樣的問題。
而現(xiàn)在,可能是還沒完全從游戲里走出來,對“線索”產(chǎn)生本能般的好奇。
后藤聽到巖崎的話,下意識摸了摸臉,低下頭:“我,我不小心趴在桌面上睡著了?!?/p>
這個明顯不是真正的答案,但既然后藤不愿多說,那他也不會繼續(xù)追問。
只是他結(jié)合以前聽到過關(guān)于后藤的傳聞,能多少猜到一點。
“我父親曾經(jīng)送過我一句話,這話或許不適合所有人,但也能多少當(dāng)個人生態(tài)度的參考,我結(jié)合自己的情況,對這句話稍微改了下,你要聽聽嗎?”
巖崎這話不知道是說給后藤聽還是找個借口,說給自己聽。
后藤有些疑惑:“是...什么話?”
“不要害怕反抗,就算跟我一樣,只剩下腦袋可以用,那就用頭狠狠撞他的身體,用牙咬他的血肉,哪怕頭破血流。太過瞻前顧后的人生,未免過于沉悶?!?/p>
聽完,后藤沉默。
好幾秒后,才緩緩露出勉強的笑容。
“這話...好像有點任性了呢?!?/p>
這是后藤第一次明確對巖崎表達出不認(rèn)同。
巖崎沒有惱怒,反而帶了些笑意:“對,不滿意就說出來,你可以溫柔,但不要讓所有人都覺得你是一只綿羊。”
后藤微怔,抿抿唇:“巖崎先生和巖崎小姐...原來真的很像呢...”
“我妹妹怎么了?”
巖崎沒想到她會提到自己的妹妹。
巖崎所在巖崎家族不小,但屬于一個早早衰落的大家族,幾乎不存在什么實業(yè),只靠著一些小型家族公司維持生存,在藝術(shù)方面有點名聲。
說是名聲抬舉了,其實更多是倒賣輝煌時期家族收藏的藏品慢慢得來的,不少是被當(dāng)成笑話來談。
而即便家族已然敗落成這幅模樣了,家族內(nèi)的派系斗爭依然存在,還頗為激烈。
巖崎浩輔一家并非主家,屬于其中一個派系的得力干將。
可能是因為派系太過強勢觸碰到了某些人的利益,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一個喝醉酒的貨車司機葬送了他們一家的未來。
就剩下癱瘓的巖崎浩輔,和當(dāng)時沒在車上的妹妹巖崎美咲。
保險和賠償足夠巖崎浩輔和妹妹比較節(jié)省地過上一輩子,加上派系的補償,過好一點也可以。
但妹妹心心念念要給巖崎浩輔安裝最好的博康腦機接口,那是一種能讓癱瘓病人憑借意念操縱電子設(shè)備,甚至能夠通過鍛煉慢慢重新掌控身體的技術(shù)手段。
所以巖崎雅沒有選擇就這么度過一生,而是重新回到派系,繼續(xù)協(xié)助工作,不斷攢錢。
巖崎浩輔對這個技術(shù)有所了解,但卻看不到太大的希望,那漫長的恢復(fù)期以及后續(xù)的保養(yǎng)費用相當(dāng)昂貴,他不想成為別人的負擔(dān)。
不過妹妹有權(quán)力選擇怎么過她的人生,在勸說無果之后,他便放棄了繼續(xù)勸說。
而妹妹似乎是擔(dān)心過來太多反而讓他心情沉重,所以一般都是一兩周來一趟。
說起來,她這半個月都沒有消息傳回來......
“巖崎小姐她...人很好,我、我曾經(jīng)受過她的幫助,她是那種很勇敢,就算事不關(guān)己,也能站出來幫忙的好人?!?/p>
后藤可能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她在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那深深的憧憬。
幫助?
她們之間的接觸只能是在醫(yī)院,所以......
巖崎浩輔大概猜到了。
她也清楚妹妹平時的為人,最看不得有人欺負別人什么的,在學(xué)校就因為阻止過80導(dǎo)致被報復(fù),她以一敵五,硬生生拖到了他的支援。
“哥!我厲害吧!”
他還記得那時候滿臉傷痕淤青,卻高傲得像天鵝一樣的妹妹,叉著腰,仰頭朝他露出無比燦爛的笑容。
他不由自主露出微笑。
“她...傻了點,但的確天不怕地不怕?!?/p>
后藤似乎對巖崎說自己偶像“傻”有點不滿,但考慮到對方是巖崎美咲的哥哥,又只能把不滿吞下,低聲嘟囔了兩句。
巖崎裝作沒聽見,看了眼墻壁上的掛鐘,已經(jīng)兩點多了。
“早點睡吧,我沒什么事...就是做噩夢了。”
“那,那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話,請一定要提前通知我,之前有一床的老人,就是不舒服硬是不說,最后...”后藤捂住了嘴,可能覺得不吉利,沒有繼續(xù)往下說,“晚安,巖崎先生?!?/p>
吧嗒。
門和燈被輕輕關(guān)上。
巖崎深吸口氣,閉上眼睛,重新進入游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