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交加的天幕下,赤銅龍說完自己的謎語之后,得意的搖晃起尾巴,等待著伽羅斯回答。
伽羅斯無言以對,沉默了下來。
赤銅龍是天生的‘謎語龍’,但有一點值得肯定的是,在創造謎語的時候,天性使然,它們絕不會撒謊。
它的謎語給出了多重提示,難度不大。
伽羅斯猜到了謎底。
——運氣。
赤銅龍出現在自己面前,不是因為疏忽,不是因為裝備或財寶上有追蹤,而是虛無縹緲,難以琢磨的運氣。
這個結果讓他松了一口氣,但是也沒有忘記,自己需要克服磨礪對財寶的渴望貪婪。
伽羅斯眨了眨眼睛,望向赤銅龍戴著的角環,重新因為塞了金幣與寶石而鼓起的頸部鱗甲。
自從他能吃掉一顆魔法寶石后,就很少進行這方面的鍛煉了。
他覺得,這是因為自己本能的想要守衛財寶,所以潛意識的讓自己忽略掉,而現在他重新注意到了這個弱點。
克服恐懼最好的方法就是直面它。
伽羅斯決定,再搶一波赤銅龍的財寶,然后等閑暇之時,直面這些財寶,嘗試吃掉它們,磨礪自己的意志,克服迷戀。
至少,要達到能一次性吃掉兩顆魔法寶石的程度!
這需要莫大的意志,甚至比身體方面的痛苦更折磨,唯有龍類才懂得,這需要多么大的決心與勇氣才能做到。
另一邊。
因為伽羅斯遲遲沒有回答,赤銅龍以為他猜不出自己的謎題,在空中轉了個圈,自顧自的說出了謎底:“混血龍,答案是——運氣啊!”
伽羅斯轉了下脖子。
他不緊不慢的,一寸寸展開巨大龍翼,輕輕揮舞,攪亂了周圍的雨水,升向空中,高度與赤銅龍平齊,彼此距離千米左右。
“愚者靠運氣得勝,弱者靠運氣翻身。”
伽羅斯咧嘴笑道:“赤銅龍,看來你有自知之明,知道你是愚者與弱者。”
赤銅龍的笑容一僵。
仔細想想,好像是這樣。
它提出的謎題反而貶低了自己這種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的感覺,有點難受。
“你憑借運氣來到我面前,是為了什么?”
伽羅斯又問道。
赤銅龍斗志昂揚,身上的龍鱗開始微微發光,這是魔能在體內流轉的表現:“當然是為了打敗你,然后改變你的惡習!把你變成善龍!”
伽羅斯有些疑惑,不明白赤銅龍的底氣從何而來。
他的目光落在赤銅龍的角環上,心中戒備起來。
“你上次戰勝我,靠的是僥幸,以及我的疏忽大意。”
“這次我會認真的對待戰斗,而且我經歷了嚴酷的訓練,比曾經更強大。”
赤銅龍胸有成竹的說道。
“來吧,讓我們重新開始,一決勝負,這次我會讓你知道金屬龍的強大。”
它從容不迫,對伽羅斯招了招手爪。
“赤銅龍好像很有底氣,先跟它過幾招,試探試探,再決定是打,是搶,還是直接撤退。”
伽羅斯迅速做出了決斷。
他的雙翼驟然一振,翼膜上細密的鱗片如刀鋒般錚鳴,雨水在鱗隙間炸裂成細碎水霧,又被細鱗摩擦時迸發的高溫蒸發。
他的身軀瞬間暴起,雨水被擠壓出肉眼可見的錐形白浪,龍翼之后拖曳長長的蒸汽軌跡。
他勢不可擋,帶著在荒野危險中淬煉出的滾滾龍威,宛如流星,沖向赤銅龍。
赤銅龍的笑容凝固了。
在父母守衛下的特訓,再嚴苛殘酷,又如何能與伽羅斯相比?他的訓練強度放在赤銅龍身上,它恐怕一天也堅持不下去。
赤銅龍這大半年的確有所成長,但是,伽羅斯的成長更多。
伽羅斯在荒野的獠牙中求生,深知自己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是最后一息,從未懈怠過,而赤銅龍的嚴酷特訓,不過是另類的,在庇護下的游戲。
即便不算強悍的體魄,他的意志,他的精神,他的堅毅,都遠超赤銅龍。
赤銅龍終于反應了過來。
它慌忙吐出橙紅凝膠狀的酸液龍息,想要減緩阻止伽羅斯的靠近。
伽羅斯的身影在雨中模糊成一道赤色閃電。
他沒有直線沖鋒,而是左沖右突,在曲折中高速前行,展現出了令赤銅龍瞠目結舌的機動性。
赤銅龍的視線都難以追上他,龍息更是難以觸及。
下一秒。
伽羅斯沖到了赤銅龍的面前,右翼高舉,撕開風雨,如鍘刀一般斬落。
赤銅龍下意識想抬起爪子防御,卻發現自己的肌肉僵住了,恐懼如潮水一般淹沒了它,一時間,赤銅龍的大腦完全空白,甚至忘記了使用自己的類法術,忘記了使用煉金道具。
溫室中的花朵,無法面對久經風雨,與荒野搏斗的戰士。
“不躲?底氣那么足?哦,原來是嚇傻了。”
“我高估它了。”
最后一刻,伽羅斯心思急轉,調整了角度,翼膜鈍面重重砸在赤銅龍的脖子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悶響。
那些被精心收藏在鱗甲夾層里的財寶天女散花般迸濺而出。
金幣和寶石在雨中劃出璀璨的拋物線。
伽羅斯龍翼一卷,把它們全部接住,卡在翼膜上的細鱗之間,同時快速的伸出龍爪,直接薅掉了赤銅龍的角環。
當赤銅龍回過神來的時候。
事情已經發生了。
和上次一樣,它再度被伽羅斯搶走了自己的裝備和財寶。
不一樣的是,它這次更加不堪。
本以為能夠擊敗戰勝伽羅斯,卻被對方的龍威嚇到不敢動彈,如木偶一般僵在原地,連反抗都沒有。
“想要把我變成善龍?赤銅龍,你還差的太遠了。”
伽羅斯把玩著剛到手的角環,對赤銅龍說道。
他不打算殺死赤銅龍。
風險太大了。
金屬龍天生就享受著父母長輩的寵愛,有著保命底牌。
或許他能趁著赤銅龍反應不過來將它殺死,但是其保命法鱗后續的暴走,大概率能將他反殺。
而且伽羅斯看出來了。
這只赤銅龍,沒有經過荒野的歷練,沒有經歷過危機,只是剛離開父母的庇護,天真而愚蠢,對他壓根構不成危險,沒有刺激起他的殺意。
至于其父母。
屬于秩序陣營的年長金屬龍,恪守心中準則,除非伽羅斯殘忍殺死了它們的孩子,否則不會對這樣一頭幼龍出手。
“為什么,為什么我們之間的差距這么大?”
赤銅龍不甘的詢問。
伽羅斯沉默了幾秒,然后咧嘴一笑。
“它無形無質,卻能磨礪爪牙,淬煉鱗甲。”
“它無聲無息,卻能撕裂懦弱,鍛造意志。”
“它無始無終,卻能讓幼龍匍匐,真龍翱翔。”
“它既非父母之愛,亦非溫室之暖,卻能令你今日在此——敗于我爪下!”
“告訴我,赤銅龍,這是什么?”
他用赤銅龍謎語的方式進行了反問。
對面,赤銅龍怔住了。
伽羅斯的謎語像一柄鋒利的爪,剖開了它內心的困惑。
它俯瞰這個世界,看到閃電如銀蛇般啃噬著山脊,看到大風將百年古樹連根拔起。
它突然明白了,自己從未直面過這個世界。
龍父龍母給的謎題再難,答案總在書卷里,但伽羅斯的謎題卻要用血與火來書寫。
“謝謝謝,我明白了。”
赤銅龍望向伽羅斯,將這只混血龍的模樣深深烙印在腦海里,然后一字一句的說道:“混血龍,記住我的名字,黛博拉。”
“我還會再回來,以不一樣的姿態重新站在你的面前,然后打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