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安在了解了圣教的實力,以及圣教的諸多事跡后,終于理解了乾隆的命令。
他心中不禁感嘆,怪不得皇上要他親自前往明國探查情況,一切的根源都在于那亡大清之禍害——圣教。
乾隆,這位雄才大略且狠辣無比的君主,絕不容忍任何威脅自身統治的勢力存在。
一旦察覺到這樣的苗頭,他定會不遺余力地將其徹底消滅,不惜一切代價。
畢竟有資格說這話的人,從來無需自己承擔后果。
乾隆便是如此,且他也有能力做到。
福康安侍奉乾隆多年,對皇上的性格了如指掌。
當乾隆說出“亡我大清之禍害”時,便已表明了對圣教的決絕態度,意味著他決心不惜一切毀滅圣教。
然而,打仗需要巨額的銀子。
想要消滅圣教,究竟要動用多少兵馬,準備多少兵甲、糧草,這都是未知數,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將是一筆天文數字,很可能是乾隆執掌大清五十多年來投入最多的一次戰爭。
如此龐大的開支,任誰都會心疼。
所以,制定一個詳細的計劃,估算出相對準確的數字,就顯得極為必要。
隨著乾隆年事漸高,精力大不如前,也愈發多疑。
朝堂之上,他能信任的官員寥寥無幾。
這般重大的事情,乾隆自然要交給自己最信任,或者說最能信任的人。
而且,這個人還必須精通軍事、深諳戰爭與策略,能夠估算出此次戰爭的消耗。
如此,福康安便是最合適的人選。
正因如此,福康安來了。
他渴望成為名留千古的名將,而消滅圣教,無疑是當下擺在他面前的唯一機會。
在福康安的思緒萬千中,商隊浩浩蕩蕩地朝著寧化所行進。
元月初的寧化所,依舊沉浸在新春的喜悅氛圍之中。
為了慶賀新春,城門兩側張貼著巨大的春聯,那鮮艷的紅色在寒風中格外奪目。
初春時節,天寒地凍,道路兩旁唯有綠油油的麥苗依舊頑強地挺立著,散發著勃勃生機,仿佛在向人們展示著生命的不屈與堅韌。
商隊漸漸靠近寧化所的城門,速度也隨之慢了下來。
此時,巴圖和商隊名義上的掌柜葉紹兩人翻身下馬,快步朝著寧化所的城門走去。
葉紹年過五十,作為一名來過明國十數次的清國商人,他有著極為豐富的經驗,這也是福康安選中他作為引路人的重要原因。
不過,福康安并非完全信任葉紹。
整個商隊一百多人,其中有三分之一是福康安的家奴,其他人也大多是福康安精心挑選出來的雜役。
在這個商隊里,真正聽從葉紹指揮的人,屈指可數。
并且在商隊出發前,葉紹的家人親族就已被暗中管控起來。
倘若葉紹能帶著福康安安全返回,自然皆大歡喜。
可若是出了意外回不來……
呵呵,咱大清,可不是講理的地方。
然而,面對這樣的處境,葉紹卻絲毫沒有表現出緊張的情緒。
一路走來,他的言行舉止無懈可擊,就如同此刻,他正笑呵呵地朝著城門走去,神態從容淡定。
他的雙眼快速地從城門處駐守的士兵身上掃過,僅僅片刻,便已判斷出誰是這里做主的人。
那是一位坐在城門下的中年男人,他的身前擺放著一個小火爐,正散發著微弱的熱量。
此人膚色黝黑,身材強壯,身上穿著厚厚的棉衣,肩頭的肩章上清晰地顯示著一顆月亮。
在圣教的軍銜體系中,這代表著他是管轄一營的營長,而一營足足有五百人。
葉紹微微彎著腰,快步走到營長面前,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雙手遞上自己的通關文書,恭敬地說道:“大人,這是小人的通關文書。”
說話間,他右手輕輕一抖,一個錢袋悄然從衣袖中滑落出來。
這錢袋沉甸甸、鼓囊囊的,里面裝著十兩白銀。
葉紹悄悄地將錢袋送到營長面前,剛想開口說些什么,營長卻突然伸手拿起錢袋,在手中隨意地掂了掂,緊接著猛地用力將錢袋拍在桌子上。
“砰”的一聲巨響,瞬間吸引了其他士兵的目光。
他們看到桌上的錢袋,立刻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這是賄賂!
這種場景,他們已經見過不止一次了。
眾士兵紛紛看向營長,目光中滿是崇敬,同時也帶著一絲笑意,期待著接下來的發展。
營長叫麻子,來自陜北。
他是最早追隨楊奇偉的士兵之一,因作戰英勇無畏,一步一步升到了營長的位置,如今負責寧化所的治安等重要工作。
麻子沒什么文化,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時常寫錯。
但是,所有與他接觸過的人都清楚,麻子對教主忠心耿耿,將教主奉若神靈。
他雖然大字不識幾個,卻每日都要讓人給自己誦讀講解教主的著作以及相關典籍,對教主的命令更是奉為神諭,堅決執行。
而收受賄賂,在圣教可是重罪,是被嚴令禁止的行為。
一時間,眾人都樂呵呵地看向葉紹,一副等著看熱鬧的模樣。
葉紹微微一愣,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但他反應極快,趕忙向身旁的巴圖使了個眼色。
巴圖也是個機靈人,他心中暗暗嘲諷圣教的士兵貪婪粗鄙,表面上卻低垂著腦袋,快步走上前來。
他從衣袖中掏出一個同樣鼓鼓囊囊的錢袋,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送到麻子面前,恭敬地說道:“軍爺,天寒地凍的,您辛苦了,這是……”
巴圖的話還沒說完,麻子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他一把將錢袋狠狠地扔向葉紹,同時大聲痛罵道:“娘希匹的,你們把我圣教的兵當成什么人了!”
“要不是看你們是初次來我圣教疆域,老子現在就把你們抓起來扔到大獄里面去!”
“呸!拿著你們的文書,趕緊滾!”
“以后若是再在我圣教的疆域里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小心你們的腦袋!”
麻子一邊罵著,一邊將文書用力扔給葉紹,那模樣仿佛隨時都要沖上來打人。
聽到這話,葉紹和巴圖都愣住了,他們面面相覷,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隨后,又看了看滿臉義憤填膺的麻子,一時間不知所措。
這世上還有不貪的兵?
簡直太邪門了!
兩人心中默默感慨著,卻也不敢再多說什么,只能在士兵們的哄笑聲中,趕忙拾起地上的錢袋和文書,匆匆離去。
商隊順利穿過城門,進入了寧化所。
葉紹依照以往的慣例,找到了自己的老朋友,將馬匹妥善安置好。
隨后,在朋友的指點下,他帶著福康安等人前往渡口碼頭。
一同前往的,除了商業伙伴派來的一位管事,還有福康安以及他的一眾隨從。
一行十數人,走在街頭顯得頗為顯眼。
眾人到達渡口碼頭時,時間尚早,蒸汽輪船還未抵達。
此時的渡口碼頭,北風呼嘯著,那凜冽的寒風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吹得顫抖起來。
眾人站在碼頭上,身上的衣衫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福康安緊了緊頭頂的瓜皮帽,試圖抵御那刺骨的寒意。
他順著汾水放眼眺望四方,臉上帶著一絲傲氣,向身旁的引路管事問道:“聽聞這里有一種名為小火輪的船只,燒火便能行駛,為何我并未看到呢?”
管事微笑著回答道:“這位公子,您是第一次來咱們這地方吧。小火輪雖說確實是靠燒火運行,但驅動船只前進的并非是火,而是水。”
他微微頓了頓,抬頭看了看天色,接著說道:“嗯,算算時間,小火輪也該快到了。”
福康安聽后,眉心微微蹙起,心中更加疑惑了。
燒火,卻用水來驅動船只?
這究竟是什么東西?
他滿心疑惑,卻又不愿在旁人面前表露出來,只是繼續眺望北方,追問道:“不知這小火輪何時能到?”
管事連忙解釋道:“公子,您看錯方向了,這小火輪是從南邊來,可不是北邊。”
聽到這話,福康安更加不信了。
他冷哼一聲,臉上帶著一絲不屑,質疑道:“今日北風呼嘯,風力如此之大,什么船能逆風而行?你莫不是在誆騙我吧?”
管事一聽,心中暗自叫苦,趕忙陪著笑臉解釋道:“哎呦,公子,您這說的是什么話,我怎么敢誆騙您呢?再說了……”
管事的話還沒說完,遠方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鳴笛聲。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伴隨著鳴笛聲,滾滾黑煙從遠處升騰而起。
緊接著,一艘長約八米、高兩層的平底蒸汽輪船如同一支離弦的利箭,快速駛來。
它在冰寒刺骨的水面上破浪前行,宛若神兵般將那寒冷的水面撕裂開來。
看到這一幕,不論是福康安,還是他帶來的隨從,無不目瞪口呆。
他們還從未見過,能在逆風中快速行駛的船只。